临到故乡前

　　就差那么半里路，阿毛蹲下来

　　借月光洗把脸

　　回到去年离乡的模样

　　并不孤单，身后跟着影子

　　相互商量着说辞

　　一声咳嗽脱口而出

　　他忍耐的时候

　　有泪不小心溅了下来

　　熟悉的土味

　　瞬间入肺

　　墙上的钟摔下来了

　　钟从墙上掉了下来

　　它已沉默了多年

　　深夜寂静时

　　桌椅各安其位

　　纷纷向首席致敬

　　钟提醒三条经脉

　　不要发出多余的声音

　　这只钟如果不摔下来

　　在上空

　　迟早

　　也会内爆

　　一枚羽毛它无法飞升

　　当一枚羽毛刚刚脱离地面

　　天堂的梦多么美好

　　肉体沉重而笨拙自不必多说

　　而忽然上面飞来一脚

　　唉，这终于决定背叛的一刻

　　等待坠落的觉醒

　　所谓哀伤

　　它的另一面叫做：背叛

　　说些什么

　　雾霾下的穹顶并不深邃

　　你不看我，我不看你

　　人们都戴着口罩

　　默默地朝前走

　　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擦肩而过的人是谁？

　　不点头，也不说话

　　彼此交换的

　　唯有眼神

　　但都融在一片白色中

　　像劫后的余生

　　在心里战栗

　　如同邻居多次转动锁孔

　　面孔还是那么陌生

　　我甚至有点害怕相逢

　　两个熟悉的陌生人

　　除了彼此谈谈天气

　　还能干些什么

　　走失

　　十岁那年

　　他点燃了邻居家的麦垛

　　冲天大火

　　村子里比节日还要忙乱

　　以至于

　　几个耳光那么浅

　　像是温柔的表扬

　　怀揣这些火光长大

　　他却越来越暗

　　好像那场大火劫后

　　的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