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沉重放在家里,把乱七八糟的心情也放在家里,净心出户,一个人。静静地选一条少有行人的路,踏上去,蹚着傍晚的斜阳柔光,低眉垂目,踽踽独行,那种恬淡惬意的感觉,就像游走在诗中。
心犹似一朵飘逸的闲云,在天际间,不论阳光怎么照射,天蓝或是有些许昏黄,都不去在意。没有任何目的,没有一丝企图,也没有选好的终点,只是人信马由缰,毫无负累地自由朝前走去。
偶有微风从耳边吹过,那幽幽的感觉从耳边滑落,虽然没有溅起任何涟漪,也没有回声,但却有一缕清爽的惬意氤氲心间。这时候你会想起山林间无人关注的小溪,在任意地流淌;或者山坡上的一个小屋,正从烟囱里袅袅飘溢童话……
心灵放飞的刹那间,即或空中有一只鸟儿飞过眼帘,划一条黑色的虚线,也没在空间留下一点痕迹,你还是会想起很多。尤其在那鸟儿飞过时,你轻瞥的一眼,跟着自由扇动的翅膀远去之后,目光会顿时觉得远了许多。尔后,便不再去理会,继续漫步前行。
僻静的小路上,没有叵测的目光,没有特别稀罕的风景,没有打扰,也没有泥沼令你担心。光溜溜的平坦里,只有轻柔的风和夕阳照射的暖晖,伴着静寂的时光悄然飘落……
一种无名的恬静在悄然生长着,让心里感觉很美。天地间似乎疏朗了许多,静默了许多,也美好了许多。那种稠密的烦乱感也都被稀释在风里,悄悄地流向远方。
路边的杨柳树,在几阵春风过后,枝头泛起的蒙蒙淡绿,犹如青春期少女的浅笑,轻柔地荡漾着诗意;偶有几声甜脆的鸟鸣从树的枝桠上飘落,像盛夏细雨后碧绿荷叶上轻轻筛动的水珠儿,剔透得令人心醉。
倏然间,意念里突然走来了满身古朴的杜甫,沉吟着“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
我没有那种离愁别绪,也没那么深刻的感触,所以便无意继续聆听。
小路在土坡前转了个肘湾。肘弯里有几块大石头,不知道是谁丢弃的还是留在那里要做什么,看样子很是有了几年。我想,不论什么物品,即或是再有价值的东西,一旦被闲置起来,也就成了废物。幸运的是它毕竟挡住了乍暖还寒的风,所以有几点新绿早早地钻出了地面,骤然显得格外地醒目。
我走过去,弯下腰仔细看了看,心地里生出来一缕不是滋味的滋味--人不也是如此吗?在一个不经意间或是一种突然的什么变化后,命运就改变了,甚至会因此而无望抑或不可抑止地兴旺发达。
我仿佛感觉自己的生命在时间的深处潜行,颇有些心在物外了。无人的路途上,我悠然地走动着,充盈着自己的心灵,也涵养和修复着心灵中的自我。
古书上常说,“在深山修真养性,出古洞四海扬名”。那是先人旧时的一种传统修行方式,但也令人觉得迂腐可笑:在古洞里苦苦修行的目的,终了还是为着“四海扬名”。今人可是聪明得多,想扬名或是想成为什么星,只要肯花大钱,去电视上亮亮相(长得丑点也没关系),抑或是找大媒体吹捧一下就足够了,既不必远离酒肉声色,也不必去吃那许多不为人知的辛苦。
小路弯弯转转地绕到江边,爬上江堤,则洞开了另一番风景:大江巨龙般蜿蜒伸展着,尽管那冰堆玉砌的轰响还没有到来,但却也临近了产期。我静默地站在江边,谛听江水在冰下澎湃的声音。感觉那江宛若一条蛰伏的巨龙,经过一个冬天的聚力吸附,正在准备着新的腾飞。
从正在消融的江冰中,我似乎听到苏东坡高唱的“……乱石崩云,惊涛裂岸,卷起千堆雪”的赤壁怀古,心中兀然燃烧起一股雄壮。
踏着暮霭里的静寂,我沿江边慢悠悠地将兴致走完,磨转身,踏上了归途。
经过新鲜空气和柔风的吹洗,心灵似乎被过滤了一次,涅槃了一次,得到又一次升华。一个人的漫步,就如此这般地终结在怡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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