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北国等待春天。
北国烂漫的春季总是来得晚一些。尽管如此,悠悠晴空,冰消雪融。冬天已去,早春降临。
朝阳升起的时间一天比一天更早。晨起,空气仍旧冷冽清寒,早出的人们还是得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却不再像冬日里,会被霜雪染白了眼眉和睫毛。午间,阳光愈发明媚、耀眼,照在身上,暖意融融。微风徐徐,还没有携带风沙的声势,拂在脸上,不失凉意,却也格外舒爽。屋檐下刘海儿般的冰溜子,渐渐融化。此时需绕道而行,不光有被淋湿的可能,还有被砸的风险。在江上远观,仍是白茫茫一片,近看,是冰沙样,一踩即破。薄薄的冰层之下,流水已是跃跃欲动,只待开江。届时,倘若温度缓慢升高,冰面便会一点一点化开,随着水流缓缓流淌,被称作“文开江”。若是气温骤然升高,冰层便会在短时间内崩裂,硕大的冰块你追我赶而下,甚是壮观,称为“武开江”。
北国早春,是乱穿衣的季节。放眼街上,有仍穿着厚重冬装的,也有换上呢子大衣和轻棉夹克的,更有不畏寒冷早早穿上单衣的。想起儿时,每年春季开学,很多同学都脱去了厚棉裤,轻装上学。母亲却总是不许我也这样做,说“春捂秋冻”。春风刺骨,如若不在小时候做好保暖,长大以后就会有腿疼的毛病。于是,我总是班里最后一拨着春装的学生,这一习惯,一直延续到了现在。
北国早春,绿意尚难寻,春雪常到访,正如韩愈所诗,“白雪却嫌春色晚,故穿庭树作飞花。”零落的枯叶,去冬,速冻在了城市街头的树干上,经春雪的一番装点,才又平添了特别的韵味。只是此时的雪,已不似寒冬那般留得住,太阳一出,便气数将尽。不必等到开物理课,我们从小便懂得“下雪不冷化雪冷”,冻人不冻地,那些已经换了春装的人们,需要赶紧再找出冬装来,抵御春寒。穿庭挂树的春雪,于城市来说,难免会带来些许交通上的麻烦。对于土地而言,早春的雪却是最好的养分,尤其是冬末春初时,积雪的融化非常有利于土壤的增墒保墒。
北国早春,是一支春的序曲,缓慢、悠远,为告别冬天预留了足够的时间,也为迎接春之胜景。积攒了蓬勃的气韵,蕴含着无穷的期待,只等一树鲜黄,迎春花开,随之而来的便是桃花、杏花、梨花与丁香,满城绽放。风吹花落时,自有南风暖人心田。
北国早春,是如萧红所言,“松花江在脚下东流,铁轨在江空发啸,满江面的冰块,满天空的白云”,也像迟子建所写,“极北的春天,是一点一点化开的。它从三月化到四月甚至五月,沉着果敢,心无旁骛,直到把冰与雪,安葬到泥土深处,然后让它们的精魂,又化做自己根芽萌发的雨露。”
北国早春,沉睡的大地开始苏醒,一段崭新的旅程马上开启,那些还没讲完的人生故事,如老树新芽,即刻便将涌动、生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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