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接到一个电话，是我当年在海伦电大时教过的学生纪维祥打来的。说是我的学生，其实我们的年龄差不多，那时读电大是自学，我只是辅导教师，根据教材归纳一下课程的重点，便于他们考试过关。纪维祥在电话中说他要出一本自传的书，要我写一篇序言之类的小文章放在书前，老熟人、老朋友，却之不恭。

　　回想当年，往事如烟而逝，一转眼人就老了。

　　1982年我在电大兼课，1983年调入电大。那时就认识了纪维祥，他当时在护林乡，两口子都是乡政府的干部。我记得好像是他夫人先调进城里的，他是毕业之后才进了县志办的。我也是农村来的，在电大学员中，我们走得很近，经常在一起说说农村的事。算一算，快有四十年了。人生易老天难老，多年不见，再一见面，会让人大吃一惊的。一切都变了，许多人和事都忘记了，记住的也都褪色了。但是纪维祥，老纪，我记得很清晰，当年的印象太深刻了。

　　纪维祥人非常朴实，学习很刻苦，每次听课都要从乡下赶几十里地的路，课一结束还要赶班车回乡下。一年两次考试，十几门课程都要过关才能毕业。考试虽然不是太严，但内容太多，门门及格也还是有一定的难度。三年下来，老纪很顺利拿到了汉语言文学专业专科毕业证。

　　那时电大叫电大工作站，不是学校，是为省电大辅导学生的部门，省电大才是学校。那时海伦工作站只有几个人，开始的站长是田文庭老师，后来田站长调到大庆去了，教育局的王青山来当站长，人也渐渐多了起来。老纪与电大的老师们都很熟，老师都在一个办公室里，学员一来，大家都能看见，所以都打招呼，慢慢也就都成了熟人了。我教的课主要是写作和文学概论，我迷恋写诗，除了教课备课，就是在本子上涂抹些诗的文字。老纪对写作感兴趣，和我处起来不见外，说话的机会也比较多。

　　纪维祥他们那一届是业余学习，三年时间，到1985年毕业。大概是毕业后他从护林农村搬到城里工作，编写县志。记得那本县志还录入了我发表诗歌的篇目，他还送我一本，很庄重地签署了名字。自从他进城，我们经常见面，一晃又过了几年，我离开海伦，就再也没有见到纪维祥。在绥化教书写作的那些年月，有时想起他，尤其翻开那本县志，心中常是闪过他熟悉的身影，但是一直没有什么联系。那本县志因我搬家留给女儿，现在大概还在女儿的书柜里。

　　去年冬天到威海过春节，他在电话中说起写自传的事，我很为他的这一举动高兴。人到了一定的年纪，能有一点自己的追求确实是一件好事，尤其是写作，可以放松心性、提振精神，让闲适的生活多了一份充实。就像老纪写写自传，梳理一下往事，回顾一下走过的人生之路，真是一件让人快慰的事。我们都是小人物，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业，我们的感慨中虽然没有“四十年来家国”“醉里挑灯看剑”的感慨，但毕竟还有自己经历过的往事、自己的风雨、自己的惊雷，也自有自我的体验和感怀，对于世界和人生来说，至少是一种心灵的敞开。从个人的角度说，是一次认真的总结，是反思也是洗礼，至少是一种纪念，留下文字让亲人朋友们看一看，或者传之于后代，别有一番意趣。人到老年，写写自己，看看当下，想想过去，也是一件有意思的事。

　　从写志书到写自传，我发现老纪是一个喜欢在文字中流连的人。他的人很内向，也有内秀，说话不多，但喜欢文学，爱读好写。著名散文家周国平说过：“写作的快乐是向自己说话的快乐。真正爱写作的人爱他的自我，似乎一切快乐只有被这自我分享之后，才真正成其为快乐。”所以他要写一本自传，自传是给别人读，但更是自己读、读自己的方式。

　　离开故乡多年，我回去的次数越来越少了。但人要有一个故乡，放在心中，用来思念，用来怀想，内心便也多了一个世界。就像故乡的老朋友纪维祥写一本自传，让文字筑成现实之外的又一个世界，人生就多了一种维度，这本身就是意义和价值，其实每一个人都活在“有用之用”和“无用之用”当中，一旦有了选择，也就无需想得太多。

　　春花秋月，流水闲愁，匆匆回首当年，往事知多少？为朋友老纪的自传写几句话，权当一种问候和祝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