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黑土地肥沃的西岗子镇东岗子村。幼时记忆总也挥之不去,房后的黑土地夏季一片绿意盎然充满生机,晚秋时节满是金黄灿灿,那诱人的玉米清香在收获季节随着和煦微风飘入屋中,令人心醉。
我的父母当时在西岗子乡中心小学校当老师,在那没有自己的房屋,长期借住在一位姓叶的大爷家。我是1956年在东岗子村出生的,我还没有出生时他们在大五家子当老师,什么时候搬到东岗子村我不知道。
从记事时起,我就经常从北窗户向房后的黑土地望去,目睹着玉米苗一天天拔节,从夏日青绿一片到秋日金黄耀眼。每当炊烟袅袅散开,夕阳余晖洒落在玉米叶上,亮闪闪的红黄景色令我惊奇不已。我家不是村民,没有自留地,但我对那黑油油的土地却有着天真的好感。
随着岁月的变迁,我家搬到了西岗子煤矿又搬到二站公社三站生产大队。在三站生产大队,我家住在金大爷家,两家人住对面炕,晚上睡觉各家隔一个布帘。
1970年5月,生产大队给我家分了一块自留地,它的位置就在逊别拉河边,我家居住的房前。逊别拉河边的田地里满是鹅卵石,大小不一,我家分得的那块地里鹅卵石非常多,每天饭前饭后妈妈都领着我拿着土筐捡石头。在我记忆里,那石头好像多得怎么也捡不完。妈妈在当老师之前也是种地的农民,她对土地有着一种天然的亲切感,她总是教育我们,不管这块土地有多少石头,我们都要好好侍弄它,人懒地必荒。
一年后生产大队给我们6家插队落户干部盖了一栋土房,又重新在房后给我们每家划分了一块自留地。这块地土质较好,没有鹅卵石了。但三站气候环境恶劣,无霜期短,很多农作物都种不了,我们只能种土豆。秋天起土豆时,发现了许多田鼠洞,里面有不少土豆,是田鼠准备过冬用的食物。
在三站两年多的时间里,我经历了春天播种、夏天除草、秋天收获的农村生产全过程,对肥沃的黑土地产生了浓厚的感情,懵懵懂懂中觉得黑土地是我的恩人,它滋润着我健康成长。
参加工作后,我对黑土地又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和理解。在爱辉县第三中学当教师时,我年年带着学生到学校农场铲地、收割农作物。在报社工作期间曾多次到农村、农场的田间地头。我曾受德都县本土作家、双泉乡党委书记张大志热情之邀走进了双泉乡的农田感受黑土地的丰饶,也曾采访过爱辉县幸福乡之路村扣塑料大棚的万元户农民,亲眼看见了黑土地上结出的硕果——鲜嫩的黄瓜、柿子、茄子,撰写了《春风送他走上了致富路》,描绘了改革开放让黑土地给农民带来了好日子。
1977年高考读师范后,我才有机会读到散文家秦牧1960年写的《土地》:“呵!这宝贵的土地!不事稼穑的剥削阶级只知道想方设法的掠夺它,把它作为榨取劳动者血汗的工具,亲自在上面播种五谷的劳动者,才真正对它具有强烈的感情,把它当做命根子,把它比喻成哺育自己的母亲。”秦牧以炽热的情感抒发了对土地深情的爱,给了我深深的启发,我好像明白了土地对我生存的意义。而诗人艾青在上个世纪三十年代创作的诗歌《我爱这土地》,始终萦怀在我心头,时不时就要看一遍,我常常被这首诗感动着,也看到许多人被感动着。不管是在现实生活中,还是文学作品,这首诗被反复歌颂着:
假如我是一只鸟,
我也应该用嘶哑的喉咙歌唱:
这被暴风雨所打击着的土地,
这永远汹涌着我们的悲愤的河流,
这无止息地吹刮着的激怒的风,
和那来自林间的无比温柔的黎明……
——然后我死了,
连羽毛也腐烂在土地里面。
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
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
这短短的十行小诗近百年来不断被人们热爱着并深入挖掘着,诗歌的灵魂凸显着对祖国、对养育我们民族的土地刻骨铭心的爱:“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每当我听到或读到这里,心灵都会为之颤动。我们生存的这片土地是我们国家民族建设发展的根基,而我生活在黑河这片黑土地上,深深地感受着它给予的恩泽。有资料表明,黑河地处世界三大黑土带之一,境内土壤以黑土和草甸土为主,占总耕地面积的90%,黑土层平均厚度60厘米,最高可达1.5米,是全国平均水平的1倍以上。土壤有机质含量在4%—6%之间,碱解氮、速效钾、速效磷全部达到国家一类土壤水平标准,适于豆、麦、薯、甜菜等多种作物生长,是国家重要商品粮基地和绿色食品主产区。我们的黑土地是金土地,是国家粮食安全的“压舱石”,是上天送给我们得天独厚的礼物,它无私地滋润着我们,养育着我们,是大自然奉献给我们的生存福地。
我虽然长期在新闻单位和行政机关工作,但从未敢忘记这片珍贵的黑土地对我的恩泽。1998年至1999年我共有9个月时间在孙吴县红旗乡参加全省统一进行的促进农村社会主义建设工作,我跑遍了红旗乡钟山村、青山村、兴山村、前锋村、建设村、红旗村、华山村、光明村这八个村屯,摸清了生活在这片土地上农民的基本状况。当时,红旗乡全乡面积188平方公里,可耕种土地近5万亩,全乡共有510户,2570人,共有正式、预备中共党员74人,团员63人,有贫困户16家。那时的红旗乡是一个比较贫困的乡,有大片的黑土地,但是无霜期特别短,一些农作物种了也很难有好的收成。但多年来各级党组织、政府带领广大农民不畏困难,不断对土地进行投入,努力不懈终于脱贫了。
《黑龙江日报》2020年1月25日消息:“孙吴县持续综合施策,推进脱贫攻坚巩固提升,所有建档立卡贫困户全部脱贫,人均收入超万元。”从报纸上看到孙吴县全县脱贫的消息我非常高兴,黑土地上的农民终于可以丰衣足食了。当年我根据促农工作日记整理而成了一篇名为《我所知道的农民、我所知道的农村》的文章,曾发表于综合杂志《百代周刊》难忘岁月专栏,在文章中我寄希望黑土地早日带给农民幸福生活。二十年过去了,我的希望成真了,我真想回到红旗乡叩谢黑土地。
离开这片黑土地已经二十年了,但是在我脑海里总是萦绕着浓郁芬芳的黑土地,总是浮现农民辛劳的身影。1977年的秋天,我在宋集屯煤矿五七家属生产队下乡,每天三班倒装煤车。在农村秋收的季节,一位工友对大家说,他弟弟在东岗子生产大队种了一片水稻,让我们去帮助收割水稻。我们一群二十岁左右的小伙子,每天吃饭睡觉劳动都在一起,大家宛如亲兄弟,二话不说,穿上水靴骑上自行车直奔十里之外的东岗子村。一路上大家欢声笑语,都认为我们这些整天抡锹镐装煤车的工人割个水稻不算事。
然而一个下午的劳动结束时,我们每个人都累得腰酸背痛,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傍晚返回煤矿时大家一个个唉声叹气,都没有想到美丽的黑土地劳作下来竟是如此艰辛。手被稻秆碰破了皮,水靴被稻秆剐破了口,一个个都是一副狼狈不堪的样子。
肥沃的黑土地是上苍赐予我们的宝贵资源,我们必须怀有一颗敬畏之心努力劳作,才能让黑土地成为滋润养育我们的源泉。
“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更因为我对黑河这片黑土地怀有深深的感恩之心。不管我漂泊何方,黑土地都镶嵌在我的灵魂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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