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一条河之间

　　日夜不停，只有遇到水草或石头

　　转身时，才能看你一眼

　　然后继续向前，向太阳初升的地方奔跑

　　其实，浮世中的人是听不见

　　哗哗流水声

　　所拂过每一颗沙砾的嘱托

　　只有母亲，坐在河边洗衣服时的捶打

　　与之对应出的悬念

　　仿佛在另一种声音的撞击中

　　有些水花跳跃

　　突然停下来，睁开了觉悟的眼睛

　　呵，它们单纯，平静

　　却又在远去瞬间带有复杂的，像我一样

　　在成长过程中

　　不可言说，微妙且细小的忧伤

　　置换

　　指缝间漏掉的时光，堆成了小山

　　成为石头，废铁

　　或者是，生活与视线的障碍

　　母亲从来不舍得丢弃

　　塞满四合院所有空闲房子乃至角落

　　有时滔滔不绝

　　出现在她不经意的口中

　　直到生锈，腐烂，变成陈芝麻烂谷子

　　两代人的观念，各执一端

　　从固执的思想去打开另一个缺口

　　和置换事物的多面性

　　我开始理解，所谓旧色光景

　　是怀念与依赖，也是记忆发光的部分

　　晒谷子

　　它们在深秋低下头，颗粒饱满

　　从村北，运抵到村南

　　接受季节，或炽热阳光的检验，凡事如此

　　都在循环与重复

　　但我们，并不厌倦和枯燥

　　天空辽阔，谷场上有条不紊忙碌着

　　孩子们围拢过来

　　成片谷子被时间抽干水分

　　变色，反射在所有人

　　脸上的光，照亮了现实的暗角

　　扛着。背着。举足轻重

　　那些铺设在故乡

　　一圈又一圈，如波浪式的光阴，只是瞬间

　　穿越到四十年前，我看见

　　母亲，像谷穗一样

　　习惯性弯下腰身，面对生活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