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还是在喜欢小人书的童年,我就开始为一本本小人书营造着“书屋”。最初是父亲在我只有站在板凳上才能够得到的墙壁上搪一块木板,上面放着两摞《追穷寇》《卧薪尝胆》之类的小人书,可这些被我束之高阁的小人书,在我不在家时,还是被弄了下来,一片狼藉地被抛弃在炕梢。这之后,父亲在供销社给我要了两个装肥皂的木箱子,钉上合页又配上了一把“将军不下马”的小锁头,箱子里里外外又用花花纸裱糊了一遍,我的书可算有了个安静的“家”了。
随着年龄的增长,装书的箱子也在增多。小人书逐渐被《三国演义》《红楼梦》《鲁迅文集》《飞鸟集》等一些大块头的古今中外名著取代。结婚后,我把装被褥的炕橱改装成书橱,一些常用的书籍及一些名著也从木箱子里选出来,满满立在了里面,我还把《陋室铭》写成横幅,用图钉钉在了最上面,每当打开书橱,刘禹锡的“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斯是陋室,惟吾德馨……”便映入眼帘,让我聊以自慰。
那时候,乡下的劳动很辛苦,我每次从农田里回来,虽然累得腰酸腿疼,但打开“书橱”,一种特有的书香沁入肺腑,疲劳便消除大半。小小的屋子,除做卧室外,因有了书,便有了高雅的格调。我曾在冷风吹得窗纸呜呜响的冬季,把屋子起名“朔风书屋”。因有了自己的书屋,我常常沾沾自喜、自恃清高,觉得自己与众不同,绝非一般的食人间烟火的凡夫俗子可比。但“朔风书屋”的牌子从不敢挂出去,因为我知道自己感觉良好的书屋,离真正的书屋相差太远了。
后来到了黑河,不稳定的生活再加上是租房住,我几乎每年都搬一次家,当初的几本书,搬来搬去,越搬越多。以至于每次搬家,妻子都唠唠叨叨,嫌太累赘。这时我便开始做起了书房梦——让那些躺在纸箱子里的《百年孤独》《上尉和他的女儿们》以及维克多·雨果、海明威等大师们走出来见见外面的世界,不再和我受不安定的奔波之苦。再买一张写字台,在夜深人静、心灵寂寞时,铺开洁白的稿纸,把痛苦和快乐淋漓尽致表达出来。然而,现实告诉我,这些似乎离我还很遥远。
曾经去过一个经商发迹了的朋友家,三室一厅的楼房,最让我惊讶的是从不读书的朋友却有一间气派的书房,书房内均是一些砖头厚的畅销书以及价格高得吓人的精装书——《四书》《五经诠释》《资本论》之类,可谓无所不有。看我疑惑,朋友淡淡一笑解释说:书从来没功夫翻过,只不过是为了附庸风雅罢了。挣了钱,不能让人说没文化。像他这样不读书的人成了“大款”后,又要以书装点脸面,以书抬高身价的人,我曾在报刊上读到过。我不敢说这是糟蹋着纯洁的文化,只把它看成消费中一种奇怪的现象。
当时的我曾感慨,为什么不读书的人拥有书房而不用,读书的人为了拥有有用的书房而苦苦追寻着?
如今,新兴阅读方式满足了不同人的需求,人们对于书房再没有了执念,读书的习惯便显得更加珍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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