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园里,花楸十分抢眼。满树一朵朵小花清清白白的,像极了校园里一群群清纯的女学生,端庄贤淑,不妖艳、不媚俗,不靠浓烈的香气招蜂引蝶,不靠斑斓的色彩方桃譬李,凭一股清新的质朴,同样让无数喜笑盈腮的惜春御史驻足逗留。它不名贵,免遭“花开堪折直须折”之厄,顶多陪着照几张相当个配角。
花儿谢,果儿熟,花楸的风格,秋天为之一变,褪去青涩,红彤彤一片,好像空气在燃烧。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居然没有人垂涎下手去摘。
直到冬天,寂寞的果实风干发瘪,或凝固于枝头之上,或掉落在雪地之上。
为花,芬芳不如达紫香;为果,口感逊于蓝莓,花楸的存在感不是特别强,甚至于即或每天见到,都有人叫不出它的名字,哪怕看到枝丫上挂着芳名的牌子,路人也纠结于不知道“楸”的发音是“揪”“锹”还是“秋”?干脆选择了熟视无睹。
难道花楸真的这么不招待见?
忽然,有客来了,一群群的鸟儿,或跳上花楸的枝头,或蹦跶在花楸的树下,一粒粒把花楸的果子啄起来进食。鸟儿全身葡萄灰褐色,头上细长呈簇状的羽冠,类似拿破仑戴的二角帽,不动的话像极了太平绅士,事实是不动则不得食,在风度与果腹之间,鸟儿选择了食物。体态胖乎乎,具有招人怜爱的憨气,它是冬季和春、秋迁徙季节才来的冬候鸟和旅鸟,叫太平鸟。
论好看,不如雉鸡,与花楸一样知名度欠佳。其实,它的名号是非常响亮的,在古代,太平是最祥瑞的词,祥瑞的动物只要出现,都说明国力昌盛、国君圣明。三国的吴、十六国的北燕、南朝的梁、与北宋同时存在的辽,红巾军的徐寿辉,都曾以太平为年号,不过,这些时期反倒无太平可言。以至于被王阳明赞为完人的王鏊写的一首名为《太平鸟》的诗也透着古怪,“有鸟有鸟名太平,太平时节方来鸣。当今天子神且圣,怪尔日夕无停声。人言此鸟亦如凤,不向梧桐爱萋菶。上林何树可相依,万年枝上春风动。”凤凰非梧桐不栖,高端大气上档次,太平鸟却喜欢栖息在环境一般的针叶林、针阔叶混交林和花楸这样的尘埃萋菶中,不及威凤一羽,与麟凤龟龙差得不是一星半点,在世界自然保护联盟颁布的濒危物种红色名录中列入“无危”一项,无珍稀可言,许多人也不认识太平鸟。
花楸与太平鸟,不会因有人不认识就不存在了。只要看到花楸树林,大概率就能听见太平鸟的鸣叫声。
平常的花,平常的鸟,身边充斥平常而普通的鸟语花香。平平常常的花楸,就是花花世界,平平常常的太平鸟,就是天下太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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