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是一小段裸露的根

老树比老宅还老

一些人被怀念牵着，一圈圈

围过来。这些新生的根，像秋天的蘑菇

闻到了雨水

很多事新鲜起来，它们多藏在家长里短的

房前屋后，散发着泥草香

——这些陈芝麻烂谷子，一直存在

只是，换了种方式

如，个别人，一生仅负责

让宅子亮一亮，就暗下来

更多人的日常，是碌碌地

做着填满或掏空

时光浅浅。他们比春草还茂盛

比蘑菇还学会隐藏

而我是根，是他们中裸露的一小部分

雨 中

夜是一大片桑叶。天空和对面阳台

已咬出几处微黄的洞，沙沙声

还饥饿着

背转身，床有难承之重。一些事被推醒

清晰的、恍惚的

需一条条梳理。需将那些尚有毛刺的冷

经时间，一点点打磨

坐 忘

世事与他无关。哪怕风

从脊背窜上来，哪怕堆墙角的盆盆罐罐

仍散发苦香

第三天了，还是他说的初七

藤椅与衣柜上的油纸伞，躲在暗处

小心地，怕弄出声响

它们和他都在等，一个影子

被夕光送回家

而现在，只有老物件活着，只有

灰尘在跳舞

独 居

影子，又爬回墙上。这瘦小

有吹灭或被忽略的可能

借灯火，他将一盆葡萄从立春拉向另个高度

藤蔓，镂空出叶子，金灿灿的

若打开一扇扇窗

它们是流动的

用变换支撑这虚无的茂盛

除此，他只能关上灯

任缠绕内心迂回

空 洞

还在说话，还能认出老邻居

不相信那些花花绿绿的药片，不相信

带大一众儿女的自己

起不来

阳台的花，争着望向窗外

草木刚刚返青

一些雪，仍灰头土脸地躲在背阴处

他，何尝不是一堆新雪，婴儿一样

被包裹在床上

他想起迟到的春天。他只是一截枯木

拒绝雨水，也放弃了风

合上眼，一段岁月

是不是就不会溜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