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遇在秋日
秋风萧瑟,暮色低沉,谷彦昌默默地站在一棵新移栽的松树前,神情肃穆面色凄然。脚下的草地上隆起一个新鲜的土堆儿,与他情同父子的一只白头鹤被他亲手埋在了这里,这只白头鹤的名字叫天翼。
缓缓抬起头,谷彦昌凝视的目光仿佛穿透时空来到了十五年前的秋天,那是一个艳阳高照的日子。他正行走在湿地与森林的交接地带,耳中隐隐传来一阵遥远的鹤鸣,一群排成“人”字的白头鹤出现在碧蓝的天空中。也许是因为长途飞行感到了疲惫,在飞过茂密的森林后,鹤群开始降低高度在林缘地带寻找降落的空地。一只毛色灰黄的小鹤在降落中撞在了一棵大树横生出来的枝桠上,身体在空中翻滚一周后跌落下来。撞落的羽毛还在空中飘荡,谷彦昌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了过去。
当他喘息着来到树下时,那只倒霉的小鹤一只翅膀耷拉着,另一只翅膀却凌厉地张开,同时伏低了身子对他做出攻击的姿态,谷彦昌尽量平复着呼吸慢慢蹲下来,随后便直接坐在了地上。眼前这只进入战斗状态的幼年白头鹤,折断的翅膀上锋利的断骨刺破了皮肉,随着翅膀的扇动鲜血不断从创口滴落下来,但它却无视伤痛,目光警惕地与谷彦昌对峙着。
这时,附近已经落地的鹤群受到了惊扰般响起了杂乱的鸣叫声,紧接着一只只大鹤冲天而起,突然的变故让这只受伤的小鹤立刻慌乱起来,绕开谷彦昌奔跑着想要加入起飞的队伍,然而它受伤的翅膀却再也无法载它冲上蓝天。努力地奔跑起飞,然后重重跌落,几次尝试后小鹤的伤势愈加严重,它绝望地扇动着那只完好的翅膀,身体却只能在原地旋转翻腾,两只成年白头鹤迅速俯冲过来在低空盘旋鸣叫,受伤的小鹤也仰头悲鸣,而鹤群集结的声音不断传来,高空中的鹤群开始结成行军的队形,逐渐嘹亮的鹤鸣声中,两只盘旋在低空的白头鹤做着最后的尝试。眼见着受伤的小鹤再也无法飞到空中,它们只能发出凄厉的长鸣,并决然地攀升高度加入了鹤群,最终伴随着大队向南飞去。
经过对峙和妥协,这只受伤的小鹤还是被带回了救助站。看着它受伤严重的翅膀,谷彦昌也不禁摇头叹息,经过一段时间的精心治疗,小家伙的性命虽然保住了,但是它折断的翅膀却再也无法恢复,这只白头鹤永远失去了飞翔的能力。大家都希望这只小鹤能够坚强地活下来,更希望奇迹出现,让它能够重返蓝天,于是便给这个可怜的小家伙取了个名字叫“天翼”。
亲密的伙伴
从此以后,乌斯孟野生动物保护站有了一个新成员,救助站多了一只与小鸡争夺食物的大鸟儿。它经常耷拉着一只翅膀把公鸡母鸡们追得落荒而逃,而更多的时候,它会带领小鸡们悠闲地到周围的草丛捉虫吃。有时它会亲昵地依偎在谷彦昌身边,看上去俨然像是一对父子。高兴时,天翼会扇动着一只翅膀和大家共同在音乐中翩翩起舞,也会陪着队员们一起去湿地巡护,在队员们的眼中,天翼坚强而快乐,大家都非常喜欢它,慢慢的,它和站里的每一个人都成了亲密的朋友。
有一年冬季,一只黄鼠狼在夜里摸进了保护站,刚一进来,就被警觉的天翼发现了,这只黄鼠狼目标是站里饲养的小鸡们,而天翼则为了保护小鸡和黄鼠狼爆发了一场激烈的战斗,最后战斗以黄鼠狼的狼狈逃窜宣告结束,队员们是在检查监控视频时才看到了天翼大战黄鼠狼的精彩场面,大家无不对这只勇敢的白头鹤充满敬佩。
就像鱼儿离不开水,鸟儿对天空的渴望永远是那么强烈。当迁徙的季节来临,湛蓝的天空中传来阵阵鹤鸣时,天翼就开始变得异常烦躁,它不断用折断的翅膀做着无奈的尝试,受伤的翅膀在一次次折腾后流出血来,每到此时,队员们就会及时赶来,抱着它,给它上药、细心地为它包扎,用爱来安慰天翼。几年下来,天翼已经逐渐变得清醒而不再固执,它眼中的那抹炽热转换成了温暖柔和,只不过偶尔看向天空时,平静的眼神中仍会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狂热。
永远地飞翔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转眼十几年过去了,天翼已经完全把救助站当成了自己的家。在这期间,不时会有国家级和省级媒体记者来到这个保护站,几乎每次都是队员们和天翼一起面对镜头接受采访,于是天翼的故事登上了报纸,搬上了电视,人们都说天翼虽然生活在深山,如今却已经成了家喻户晓的明星了。
保护站旁边有个不大的小湖,天翼很喜欢这里,天热的时候,它会跳进湖里游泳,在水里捉鱼。谷彦昌也喜欢这里,晚饭后他会来到这里散步,一边散步一边静静地想一些事情。这时,天翼会陪着他,一人一鹤悠闲地走着,夕阳的余晖照在他们身上,远远望去,一层柔和的金色涂抹着他们的轮廓。人与自然、夕阳与波光粼粼的湖面形成了一幅和谐美丽的画面。
一直到2021年,天翼的翅膀折断处再次出血不愿愈合,并且逐渐变得食欲不振,虽然保护站动用了所有力量来对它进行治疗,但是最终天翼还是因为病毒感染而死去了。天翼死后队员们都很难过,有人提议将天翼的遗体制作成标本长久保留,但是大家经过讨论,最后却一致同意把天翼葬在保护站的小湖旁,并在它最喜欢的湖边种下了一棵小树,把它埋在那棵树下。天翼的梦想是融入蔚蓝的天空,是无拘无束地飞翔,小湖的水面上就铺展着蓝天和白云,小树的倒影也映在蔚蓝的天空上,天翼的灵魂终于可以无拘无束自由翱翔在梦想的蓝天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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