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卢沟桥事变后,“华北之大,已经安放不得一张平静的书桌了!”王肃等热血青年学生毅然结束了三年大学学习生活,投笔从戎,参加革命,完成了从一名爱国青年到无产阶级革命战士的人生转折。1937年9月30日,王肃等青年学生跟随八路军小分队进入山西省五台县南茹村,直到1945年9月随东北干部团从河北阜平史家寨出发向东北挺进,王肃在太行山工作战斗了整整8年。
追寻烈士的足迹,沿着曲折的山路,扛着摄影用的“长枪短炮”,我们开始向太行山深处前行。太行山北起燕山山脉,南达黄河北岸,西接黄土高原,东临华北平原,自古就有“天下之脊”“东西之巨防”之称。奇峰林立、峡谷幽深、雄关耸峙、崖壁突兀的太行,犹如书写在华夏大地上的一个巨大的惊叹号,充满英武阳刚之气;又仿佛是一座永久的丰碑,每一块山石上都书写着中华民族共御外侮、威武不屈的精神。
五台山,位居太行山脉北端,雄踞雁北,横跨晋冀,有“华北屋脊”之称。五台县因五台山而得名,是京、津重城的西部门户,也是沟通华北与延安的重要通道,历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卢沟桥事变后,日寇大举入侵华北,平津沦陷,山西失守,日军逼近忻口、太原。在民族危机关头,中国共产党肩负民族希望,制定了开展独立自主游击战争、建立敌后抗日根据地的战略部署。8月25日,中国工农红军改编为国民革命军第八路军,随即东渡黄河,奔赴抗日前线。9月23日,八路军总部在军委副主席周恩来、总司令朱德、副总司令彭德怀率领下,进驻五台县南茹村,以五台山为中心建立了全国第一个敌后抗日根据地,晋察冀边区成为晋察冀三省政治、军事、经济、文化中心,汇聚了来自全国各地的抗日力量。
王肃一行青年学生就是在这时几经周折、辗转来到刚刚成立不久的八路军总部所在地——南茹村。八路军总部旧址坐落在南茹村南山脚下一座四面瓦房的四合院,占地面积780平方米。在这座小院,八路军总部按照中央军委前委会《发动群众开展游击战争的训令》,发出了动员和组织群众开展游击战争的一系列指示,指挥八路军115师与日军首次正面交锋,取得了抗战以来第一场胜利——平型关大捷。当我们静静地站在早已硝烟沉寂的八路军纪念碑平台上的时候,曾经是八路军总部所在地的青瓦民宅整齐地依次排开,我们依稀能够听到当年飘荡在群山之巅嘹亮的抗日歌声。
在距南茹村八路军总部不远处,就是八路军总部随营学校所在地——苏子坡村。苏子坡村硕大的门头让我们为之一振,但走进村里,已经无法找到当年战旗猎猎、志士云集的壮观场景,时间留下的只是随营学校残破的校舍、斑驳的门头,还有不远处那座堆满杂物的写有“人民剧场”的大舞台。同行的年轻记者好奇地站在台上,不知他能否想象出当年这里曾经的豪情万丈、欢声雷动……
1937年8月,为适应迅猛发展的抗战形势需要,中央军委宣布红军改编为国民革命军第八路军的同时,决定组建八路军总部随营学校,第一任校长韦国清;9月初,学校随八路军总部东渡黄河,北上抗日,校址设在苏子坡。刚刚参加八路军的王肃等平津学生就在苏子坡随营学校政治训练班进行集中学习;10月下旬,随营学校由八路军总部政治部副主任邓小平率领与政治部机关一起进入吕梁山一带。王肃等平津学生在苏子坡随营学校经过三周培训后,被分配到河北阜平工作。此后,王肃先后担任三分区十大队三营教导员、十大队政治处主任、晋察冀三分区宣传科科长、三分区二团政治处主任、政委,1943年底到晋察冀分局党校学习,学习结束后留校任职。开国上将、总后勤部政委王平曾回忆说:“王肃是个好同志,学习努力,能团结同志,接受新事物比较快,作战勇敢。他一直在三分区工作,在整个抗日战争中一直表现突出,在建设部队、组织部队政治工作中起了积极作用。”
三分区主要活动在阜平一带,阜平也是王肃生活战斗时间最长的地方。阜平地处河北西部太行山区。“阜平”二字,有“阜盛”之美意。但是,历史上“阜平不富”,是有名的“荞麦皮榨不出半两油”“糠菜半年粮”的穷乡僻壤。阜平是深埋在太行巍巍群山之中的宝藏,革命的风火吹开了掩埋在它身上的百年尘埃。
阜平党史专家张士双老人告诉我们:中国共产党成立不久,一批革命先行者在此传播革命火种,建立了中共阜平县党组织;第二次国内革命战争时期,中国工农红军第24军挺进阜平,建立了中国北方第一个红色政权——中华苏维埃阜平县政府。抗战风火在太行燃起的时候,以阜平为中心创建了第一个敌后抗日根据地——晋察冀抗日根据地,中共中央北方局晋察冀边区和军区司令部设在阜平,1938年10月中共中央六届六中全会上毛泽东称晋察冀是“敌后模范的抗日根据地及统一战线的模范区”。这里不仅成为华北抗战的坚强堡垒,也是对日进行战略反攻以及解放战争时期我军进军东北、夺取华北的前沿阵地。
阜平见证了中国共产党所领导的人民军队从3万人到百万大军的历史神话,也为此付出了巨大的牺牲,9万人口的阜平,2万人参军参战,5000人光荣牺牲。
在阜平县城我们只作短暂停留,第二天便驱车前往距阜平县城20多公里的城南庄。年轻干练的讲解员娴熟而富有感情地向我们讲述着城南庄的历史:这里是1948年4月毛主席率领中央机关从陕北来到晋察冀边区的居住地,毛泽东、周恩来、朱德、刘少奇、聂荣臻等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都在阜平工作和战斗过。在这里,中共中央审时度势调整南线战略,为三大战役胜利奠定了坚实基础;毛主席写下了《1948年的土地改革工作和整党工作》《新解放区农村工作的策略问题》两篇重要著作,起草了《纪念一九四八年五一劳动节口号》,第一次具体描绘了新中国的蓝图,成为新中国成立的动员令。这里还是第一部《毛泽东选集》的诞生地、第一批人民币的印制地、第一份《人民日报》的发源地。
在城南庄,我们收集了大量抗战时期珍贵的历史图片和影像资料,这是对我们最大的支持,也是一份深深的信任。
从纪念馆出来我们便匆匆赶往史家寨。史家寨,是当年晋察冀边区政府和晋察冀区党政军领导机关所在地,王肃所在的晋察冀分局党校就坐落在史家寨。我们一行人在当地老乡引领下,穿行于大大小小的群山之间,寻找着当年历史的踪迹。太行,这里孕育了多少远古神话传说,保留了多少珍贵的革命遗迹。遍布南北的宝刹禅院、古塔古墓,数不胜数的革命遗址、文物,诉说着太行山延绵不断的历史,昭示着太行山光辉灿烂的文化。
在阜平,我们意外地见到了王肃同期的战友、逊克县第一任县长顾延龄的后人。顾延龄1915年生于河北阜平,家中排行老五,在阜平交通局工作的顾节军称顾延龄为“五爷爷”。他告诉我们:1937年全面抗战爆发,聂荣臻率部开赴阜平,顾延龄瞒着家里报名参加了八路军,1939年加入中国共产党,先在晋察冀军区政治部工作,后进入抗大二分校学习。期间,曾祖父病重回过一次家,以后再也没回来过。抗战胜利后,家人听说五爷爷跟着大部队离开晋察冀去了东北,此后杳无音信。顾延龄母亲挂念儿子哭瞎了双眼,1955年离开人世前嘱托顾金海(顾延龄本家侄子)一定寻找顾延龄的下落。顾金海不忘老人遗愿,托人四处寻找,直到1992年夏天,才在一位顾延龄当年老战友那里得知一篇纪念陈云的文章中提到过顾延龄。这位昔日的战友又通过杂志社及作者,致函黑龙江省委,得到的回复是:顾延龄确实是河北阜平人,1945年牺牲于黑龙江省逊克县。
不久,黑龙江省政府责成逊克县政府给顾金海发来一封信,介绍了顾延龄烈士的英雄事迹。家人这才得知:1945年11月,顾延龄随晋察冀干部团进入东北,被分配到黑龙江省孙吴县工作委员会任职。12月省委任命顾延龄为逊克县县长,责其率部迅速赶赴逊克创建人民民主政权。顾延龄率领18名战士到达逊克第五天遭到土匪围攻,12名战士壮烈牺牲,顾延龄和其他5名战士被俘。土匪采取各种威逼引诱手段,顾延龄大义凛然,视死如归。几天后,被杀害于逊河村南,牺牲时年仅30岁。
我们离开阜平时,阜平下起了入冬以来第一场雪,我们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阜平,这片孕育了中国革命的红色土地,把自己最优秀的儿女交给了党领导的中国人民解放事业,自己却默默地承受着多少亲人离散、骨肉分离的痛苦。也正是革命老区这种无疆大爱,培育造就了王肃、顾延龄这样千千万万的人民英雄!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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