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民间相当长的历史时期里,年画与灯笼、对联等是不可或缺的年货。每每春节临近,城市的书店里,年货大街的地摊上,到处摆满了五彩缤纷的年画,那真是街市一景啊——
“花炮一帘辞旧,红灯两盏迎年。绵竹杨柳挂堂前,斗室春光无限。街市张灯结彩,门庭布福贴联。挑灯守岁醉不眠,今夜星空灿烂。”这首名不见经传的《西江月》,呈现的是平常百姓家过年的景象。虽然说不上工整、大气,读来却很亲切,且年味十足。鞭炮灯笼各式各样,福字对联一应俱全。词中的“绵竹、杨柳”应该是指四川绵竹和天津杨柳青年画,这里大概是泛指年画吧。
的确,在中国民间相当长的历史时期里,年画与灯笼、对联等是不可或缺的年货。每每春节临近,城市的书店里,年货大街的地摊上,到处摆满了五彩缤纷的年画,那真是街市一景啊!而在农村,只听当街一声喊: “供销社今天开始卖年画了,快去买呀!”顷刻间,大叔大婶们,姑娘媳妇们,仨一群俩一伙,说说笑笑向供销社涌去。供销社的整个营业大厅里,工作人员用铁丝或细绳拉成一排排、一行行的挂线,将琳琅满目的年画悬挂其上,按其不同内容做上标号。农民们首先把悬挂在大厅里的整个年画认真仔细地浏览、欣赏一番,这是一场“艺术盛宴”,人们不会放过这个享受美好的绝佳机会。欣赏过后,便开始选购了。乡亲们指指点点,品评着,互相参谋着。个人的年龄、爱好、文化层次不同,所选的年画类型也不尽相同。老年人多半喜欢“钟馗捉鬼” “秦叔宝尉迟恭”之类,反映了老年人祈求平安、驱邪避凶的心理;而从姑娘媳妇、婆婆们所钟情的“娃娃鲤鱼”中,折射出她们对未来的美好憧憬;活泼可爱的孩子们则多半热衷于“老鼠嫁女” “娃娃让苹果”和表现解放军战斗场面的。记得我当时十二三岁,特别喜欢两张画:一张是解放军战士抱着一个小朋友把红领巾系在大炮上,一张是小学生把捡到的钱包交给警察叔叔……大家按照自己的意愿选定各自喜爱的年画,记住编号,然后到柜台上进行交易。售货员按照客人提供的号码,很熟练地把年画拣出来了。算盘噼啪一响,六七幅年画,一元左右。村民们付了款,卷起画,心满意足地回家了。
过了腊月廿三,家家户户就开始紧锣密鼓地忙年了。糊棚贴年画,是忙年的重要组成部分。条件好一点儿的人家,要花上四五元钱买印有花鸟图案的“窝纸”,一般人家就用旧报纸,花个块八角钱搞定。那些年,我却一直坚持用旧报纸。我嫌“窝纸”色彩单调,觉得白色报纸更能衬托年画的色彩,另外闲暇时无意一瞥,可随时看一段“旧闻”,也是很惬意的事。说到年画的布局,也还真有些讲究,整个设计很能体现主人的兴趣爱好、生活目标和文化品位。一般来说,正墙要挂领袖画像或山水画屏;当家人就寝的炕头上方,要安排钟馗或时代英雄的内容;北墙常常是贴联画的位置;至于“娃娃鲤鱼”,当然要贴到新婚的小两口房内……当鞭炮响过,饺子一端,各色菜肴摆上饭桌,一家人围坐一起,当家人满上酒盅,一饮而尽——年来了!欢声笑语不断,满屋流光溢彩,那浓浓的年味真可尽情地体味哟。
随着社会的不断进步和百姓审美水平的不断提高,年画的内容也在悄悄地发生着变化。旧的内容逐渐消失,表现社会文明、工农业建设等内容的年画渐渐走进人们的生活,人们在欣赏年画艺术的同时,思想也潜移默化地受到熏陶感染。然而在“文革”时期,年画就很单调了,除了领袖画像就是八个样板戏的剧照。出于对领袖真情的热爱,百姓们也还是在过年时悬挂几张的。至于样板戏题材的,也颇受少年少女们的青睐。杨子荣、郭建光、李铁梅、江水英等英雄形象的剧照成为他们心中帅男靓女的偶像。这与当今的“追星族”有异曲同工之处。我听过这样一个故事:当年在生产队的打麦场上,一个小伙子手拿垛叉,站在麦垛上一“亮相”,有位姑娘就指着他对闺蜜们说: “你看,他多像画里的杨子荣!”聪明的小伙子立刻心领神会,不失时机地发起进攻,姑娘也很快“束手就擒”,最后的结局当然是顺理成章地喜结鸾凤。
“文革”结束之后,年画不断推陈出新,为中国百姓的年味不断增添着馨香。这种形式一直持续到上世纪九十年代,随着人们生活水平的日益提高和审美观点的不断变化,年画逐渐淡出了中国年的氛围,远离了人们的文化生活。可它当年给中国百姓带来的温馨、欢乐和对美好未来的向往,人们却一直记忆犹新。真乃是:娃娃鲤鱼出水莲,一张一幅忆桑园。人生易老情难老,独坐雪乡说逝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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