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春光好,又是一年春草绿。散步时看到三三两两的人们在草坪里、道路两旁挖婆婆丁,这让我想起了儿时挖婆婆丁的趣事,一种朴素的情怀漫溢开来。
小时候,日子过得清苦。漫长的冬日没有新鲜蔬菜,除了土豆、酸菜就是咸菜,于是特别渴望春天来临,渴望婆婆丁的味道,更期待着挖婆婆的快乐时光。
直到四五月,小草和柳树慢慢苏醒,婆婆丁才悄然探出头来。嫩绿的、深紫的,沐浴在乍暖还寒的春光里,煞是喜人。此时,便是我们最快乐的时光,伙伴们酝酿了一个冬天,终于可以相约去挖婆婆丁了。我们像出笼的小鸟,欢呼着、雀跃着,在尚有些料峭的原野上,尽情地释放着天性。
每年的早春,我都会与小伙伴们一起,左手挎着柳条筐,右手拿着镰刀头,哼着小曲,叽叽喳喳地奔向原野,寻宝般地向田间地头进发。踩在绵软的、泛着湿润、吐着清新气息的泥土上,心也随之激动柔软起来。无论内心如何急迫,脚步怎样匆忙,每一步都还是要小心翼翼,生怕踩到刚刚出土的婆婆丁。婆婆丁属于草本植物,根系发达,串根连片生长。我总是第一个发现婆婆丁,立即蹲下身子,扒开周边的杂草,将刀头贴近婆婆丁根部斜插入土,顺时针旋转,手腕稍向上用力,一棵带着泥土芳香的婆婆丁就被挖了出来。挖婆婆丁也是很有讲究的,挖深了,根子带得太大,摘洗时费时费力,得不偿失;挖太浅了,一朵完整的婆婆丁就会散花,散落的嫩叶不捡觉得可惜,捡起来到家也会揉碎,只能便宜鸡鸭鹅了。有时图省事,也不择,连泥带草一起扔进筐里,只为腾出时间多玩一会儿。待挖得差不多后,就开始了撒欢儿,满甸子疯跑,直到肚子咕咕叫了,才挎着篮子,成就感满满地打道回府。
回到家,还要帮着大人择洗。择婆婆丁是个很枯燥无趣的活,先要把婆婆丁根部周围的泥土用刀刮掉,将枯草叶子摘除,削去根部外层的黄皮,一棵白白嫩嫩的婆婆丁才算择好。待一棵棵全部择完,还要反复清洗,最后泡到盆子中。一眨眼的功夫,刚刚还在打蔫儿的婆婆丁,立刻变得鲜活起来。舒展的叶片绿中带紫,紫中泛绿,根部洁白,打着卷儿,肥嫩地涨满水盆,只等端上餐桌了。每当这时,妈妈就会捞上一盆小米饭,炸上一大碗鸡蛋酱,把泡洗过的婆婆丁沥水捞出,用小盆端上餐桌。
一开始,我并不喜欢吃婆婆丁,觉得它很苦,难以下咽。后来听大人说,婆婆丁具有消炎败火的作用,据说春天的婆婆丁在大城市一斤能卖到一百多元钱,属于有钱人才能吃到的奢侈食品,纯天然、无污染,药食兼备。不知从何时起,我竟然也喜欢上了它。吃婆婆丁,我从不用筷子夹,而是用手抓。抓上一把,拧成团,蘸足大酱,张开大口,塞到嘴里,慢慢咀嚼,品味着它清凉、清新及微苦的独特味道,口口留香,回味无穷。一口小米捞饭,一口婆婆丁,一顿“狼吞虎咽”,嘴角流着绿汁,淡淡的苦味浸满了清香。一顿饭下来,撑得直打嗝。
今年三月初,室外还是冰天雪地时,我到商店买菜,却惊喜地看到货架子上有婆婆丁售卖,一打听才知道是大棚人工种植的,50元一斤。爱人特别喜欢这一口,我便买了一点,回到家专门炸了一碗鸡蛋酱,一顿饭下来意犹未尽,但感觉还是有些遗憾。种植的婆婆丁虽然满足了人们在冬季的味蕾需求,但人工婆婆丁的口感确实无法与野外自然生长的婆婆丁媲美。
时光荏苒,转眼我已步入暮年。每年春天,只要身体允许,我还是会亲自去体验挖婆婆丁的乐趣。而吃婆婆丁,也仅仅是满足一时的味蕾之欲,再也品尝不出儿时的那种单纯的幸福来。也许儿时的婆婆丁,融入了对春天的期盼,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才溢满唇齿间的幸福味道。
我生在北大荒,长在大东北,婆婆丁如影随形地伴我走过了六十多个春夏秋冬,见证了我在不同时期所走过的难忘岁月,陪伴我饱尝生活中太多的酸甜苦辣,一直流淌在我记忆的长河,澎湃在激情不减的生命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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