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的心中都会有一个地方,让你魂牵梦绕,挂肚牵肠,多少次梦境,我的思绪都会停留在那里。那里是我童年的记忆,是心灵深处的净土,是我最依恋的地方。
黑龙江省北安市是我儿时的摇篮,是我一生的精神乐园。从童年到青年,这块土地养育着我,让我度过最愉快的时光,那纯朴厚重的生活底色,使我的人生旅程多了一份温暖与挂怀。那是故乡的情,故乡的爱,也是深入骨子里的情怀。
1952年冬,我跟随妈妈从辽宁来到北安,与在这儿工作的爸爸团聚。那年我六岁。那天夜里,我从火车上下来,觉得天气奇冷,我们乘坐小马车行进在由小方块石头铺成的马路上,路面结着厚厚的冰雪,还有馒头样的冰坨。一路颠簸,冻得我直哆嗦,走了好久才来到这处老房子。
老房子是铁皮屋顶的,红红的砖墙,房子一栋栋整齐排列,记忆中每一排有四个单元,每单元一进三门,住着三户人家。我家正对着门厅,说是门厅其实是很窄的过道,一步就能跨进屋门。这里住着的都是庆华626厂的工人。
我们突然的到来让爸爸好高兴,一家人终于可以生活在一起了。
居家小屋的面积近十几平方米,向阳且方方正正,双扇玻璃窗显得屋里透亮,窗下的火炕占了屋子一半地方,电灯挂在棚顶中央,比起农村老家好得不得了。爸爸从外面找回来两只木箱,妈妈用旧报纸把它糊好,又把家里的墙壁、炕脚、顶棚都糊上,屋子里顿时花花绿绿,焕然一新。炉火燃起,雾气升腾,小屋立刻充满了人间烟火气。
清晨,家家炊烟升起,宁静、纯洁、轻盈、飘渺。炊烟随风飘摇,无风的日子,袅袅娜娜;有云的日子,它是飘浮在天空的白絮;无云的日子,它又成了不似张扬的云朵。伴随着炊烟升起,炝锅和炒菜的味道也四处飘散开来,在空中经久弥香。一年四季,周而复始,年年岁岁,岁岁年年,在炊烟一动一静的映衬下,缭绕着悠闲和繁忙,恰似一幅和谐的画卷,也是人间宁静祥和的生活常态。
那时候,孩子们的快乐很简单,街坊四邻的孩子只要见过一面,互相打探一下名字就是伙伴,大家集中在一起,疯玩儿疯跑从不疲惫。最简单也是最快乐的当数“藏猫猫”,夜幕下围着家门口的煤棚子,挖空心思地躲藏起来不能让对方轻易找到,每每直到天黑家人叫,才灰头土脸地回家睡觉。
老屋东边有一大片开阔的沼泽地,形成了一望无际的草甸,一丛丛、一簇簇各式的鲜花在草丛中竞相开放。油绿的茅草像是给大地化上一层厚厚的妆,微风拂过,茅草如麦浪随风起伏,如江河汹涌,似海浪翻滚。一条弯弯曲曲的小河,迂回在草甸中央,静静地流淌;飞翔的鸟儿不时从空中掠过,或高或低或俯冲或折返;小鱼在水草间游荡,荡起浪花的声响,溅起不少水珠四处飞扬。远方的丘陵上一条一块,一溜一片的灌木丛色块,与田间农作物的五颜六色交相辉映,使这里充满诗情画意。
沼泽地水草丰美,一群小胖头鱼懒懒洋洋地蜗居在一尺来深的水底,纹丝不动地享受着温暖阳光的沐浴,鱼鳃在一张一合轻轻地煽动。我来回跳跃在浮动于水面的草墩上,用一根草棍儿挑逗一下小鱼,水下立刻翻滚出一团烟尘,瞬间不见小鱼踪影。兴起,回来家里从针线盒扯一根缝衣线,挂上鱼饵钩,绑上一根柳条递到鱼儿的嘴边,看着鱼儿如何上钩。悠闲的鱼儿觉察到身边的美味,张开大口就吞到肚子里,换来我的血脉偾张。我立即拉起柳杆把小鱼挑到空中,兴奋与快乐涌入心头。天色渐晚,我将收入囊中的小鱼串成一串,趾高气扬地回到家中,收获了一顿美味佳肴。阳光灿烂,大地静谧,微风轻拂,草虫喧唱。蓝天下、艳阳里、清风中,只有我独自一人在聚精会神地玩耍,享受着大自然给予的宁静。
在童年时,我的眼睛里,天总是那样蓝,水总是那样清。春天,冰雪消融,小草钻出土壤;夏天已经是一片绿色的海洋,五颜六色的花朵把草原装扮得更加美丽;秋天,天高云清,碧空如洗,微风吹过,一片“风吹草低见牛羊”的优美景象;冬季,这里的草甸又变成银白色的世界,琼枝玉叶,粉妆玉砌,皓然一色,这是美轮美奂的世界。
童年最喜欢趴在窗台上看着爸爸上班离开,晚上便在他下班的路上,藏在草丛中等待着他的归来,一群群小咬遮天蔽日地在头顶上盘旋,也奈何不了我等待的决心。父亲在我心里是英雄,他为家撑起一片生活的空间,如一座大山肩负起所有。记忆中父亲工作很忙,好像周末从未休息过,很少陪伴我们。工厂执行三班倒计件工资,极大地激发了职工的热情与积极性,辛勤的劳动让家里也逐渐有了变化。一天夜里,睡梦中我被悠扬的钟声惊醒,原来是爸爸下夜班拿回一个挂钟,指针走动的“嘀嗒嘀嗒”声那么美妙动听,拨动心弦。有了挂钟,从此就有了时间节奏。过了不久,家里又添了收音机,清脆悦耳的音乐四处回荡,声动梁尘。
童年恰似流光溢彩的画卷,犹如一支欢快活泼的曲子,时而欢乐、时而悠扬、时而诙谐、时而忧伤……
难忘我的故乡,难忘那些乡里乡亲,难忘那些亲情友情。2017年夏,趁同学聚会的机会,我回到阔别五十多年的北安,携妻急匆匆奔
向北岗59栋,朝思暮想的老屋还在,还是记忆中的那样,只是显得更加老旧,周围搭满了棚户,挤占更多空间,圈起了一条一块的私人领地。大部分房屋均已拆迁,原地建起了高楼大厦,居住在这里的人们搬进了新居。东边的草甸已改建成公园,亭台楼阁、曲苑回廊、湖光倒影、柳荷遍地,城市更加美丽。
时光流逝,儿时的玩伴——隔壁的“张老五”已故去,熟悉的身影均已各奔东西去找寻各自的幸福生活。城市的变化也超出我的想象,无数高楼拔地而起,灯光璀璨,梦幻般的繁华。
乡音、乡情是故乡给予的烙印,伴随每一个黄昏和朝阳,那时候真的是我最快乐、最难忘的时光。难忘那童年的记忆,那欢快的时光,那深深的故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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