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了几十年书,却很少见到写西流水的,这或许与我国总的地势东低西高有关。另外,我国著名的三大河流——黄河、长江、黑龙江,也都是由西向东流淌。这就难怪中国的思想家和文学家们,在写江河流水的时候,常常要嵌进一个“东”字了。如“黄河之水天上来,流入东海不复回”;“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大江歌罢掉头东”等等。其实,在客观现实中,西流水并不是没有,只不过不那么惹人注目和典型罢了。
故乡有条河,叫讷谟尔河,河水就是常年向西流淌的。
讷谟尔,系达斡尔族语,即“秋天”的意思。历史上,这里曾是达斡尔族人聚居的地方。“秋天”,是收获季节,是丰腴、肥美的象征。“秋天的河”,还含有“清碧”和“美丽”的意思。——尽管讷谟尔河,不似唐初大散文家王勃在《滕王阁序》中所描写的“孤鹜与落霞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那般浩淼宏阔,但也自有其纤丽秀美的特色。
讷谟尔河,是条在中国地图上连身影都找不到的河流。记得我在一篇散文《无名溪》中曾这样写道:“有名字的,不是都有生命;有生命的,也不是都有名字……”讷谟尔河虽然很小,但却是条有着旺盛生命力和宽阔胸怀的河流。她不计得失,不屈暴虐,很象中国早时候只有姓氏而没有名字的一位母亲。更不在乎同类们怎样看她,有没有“名份”,只是常年累月、默默无闻地哺育着属于自己的儿女们。
讷谟尔河的两岸,除了镶嵌在河边的茂密河柳、沼泽地、塔头甸子外,便是一望无际的大平原了。人们常说的“松嫩大平原”、“松嫩大粮仓”,其中就包括这片地方。这里地势平坦,土质肥沃,是闻名世界的大豆、小麦、玉米、马铃薯等主要粮食作物的盛产之地。
讷谟尔河的水中,还生长着鳌花、鳊花、鲚花,鸭罗、哲罗、铜罗、法罗、胡罗和草根、鲤鱼、鲫鱼等许多许多种鱼。其中的“三花五罗”,都是十分珍贵的名鱼。特别是河泡中生长的一种肚皮上带有许多红斑点、叫做“哈什蟆”(田鸡)的蛙类,更是极为珍贵的水产品(多年前已经禁捕)。它不仅肉鲜味美,而且还具有极高的药用价值。此外水面上还有鸳鸯、野鸭、白天鹅和各种水鸟等等。
小时候,我和伙伴儿们常去讷谟尔河套里玩。春天,我们在放学之后或是星期天,去河边挖小根儿蒜、婆婆丁,采柳蒿芽、山韭菜;夏天,我们就成帮结伙地去游泳,打水仗,钓鱼。玩腻烦了,就去塔头甸子上拣鹌鹑蛋、野鸭蛋,秋天还常在傍晚去河边陡棱子处下撅达钩,钓那又肥又大的鲇鱼;冬天,我们去镜子一样的河面上溜冰,打冰爬犁,玩冰尜儿……那无拘无束地嘻闹,疯狂,撒野,伴我们在讷谟尔河里度过了欢乐的一年又一年……
讷谟尔河,冬天枯水期,在厚厚的冰雪遮盖下,汩汩地向西流淌;夏秋丰水季节,更是汩汩地向西流淌。从春到夏,由秋到冬,她都是那般地执着,那般地坚韧,那般地一如既往:汩汩地向西流淌。
——也许,在她的心目中,流淌,就是职责;流淌,就是信仰;流淌,就是生命。
我爱讷谟尔河。爱她那母亲一样的高尚情怀,爱她那无私的奉献精神,更爱她那不逐流俗、勇于走自己道路的独特品格!
讷谟尔河,在祖国北方旷莽的大地上,在我的心间,在我的记忆里,永远汩汩地向西流淌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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