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家装修新居的是两个二十刚出头的小木匠,一对同胞兄弟。他们是以廉价的手工费揽得我家装修活儿的,比前两伙木匠要价几乎便宜三分之一。好心的朋友都劝我说:“便宜没好货”,要我再行斟酌,但我觉得这小哥儿俩挺精明、挺利落的,便毅然把活儿包给了他们。
开工前他们给我开了个用料单,并一定要亲自带我到一家他们熟悉的建材商店去购料,说是这样会给我内部价。按照他们的意见我把所需的材料全部购齐,大车小辆地拉到新房,然后我把新居的钥匙交到他们手里说:“我单位的事情多,不能常来,你们就照着楼上的样子装,缺啥少啥给我打电话好了。”哥哥犹疑着接过钥匙,一边和弟弟交换着眼色一边疑惑不解地问我:“那你不在这看着我们啊屋里这么多材料你放心吗﹖”小木匠的话把我逗笑了:“怎么,你们还能偷我的料啊﹖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相信你们”小哥儿俩受宠若惊地连声说:“不能不能。”
虽说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但总听人说三道四的,难免心里也有些不托底,能抽身还是时常抽身去新居查看一番。每次去时,两个小木匠都在聚精会神地做活,哪怕细微之处都是那么的用心,而且能拼的拼,能凑的凑,一点材料都不浪费,哪怕滴落一滴胶水也要用刷子蘸起来再刷上去。我们那个栋口一起装修的有五六家,我楼上楼下的参观,总听户主们抱怨说太费胶了、太费料了……一比较还真是的:快完工的时候,楼上的那家用料几乎哪一种都比我家多出四分之一左右。我疑惑不解地问两个小木匠原因何在,弟弟笑了笑说:“这算什么啊,要是不高兴再有2000块钱的料也能填进去。连拿带祸害,多少是多啊”“为什么不高兴啊,工钱不是先讲好的吗﹖再说他家总有人看着怎么能连拿带祸害啊﹖”“不拿人当人看呗,总像防贼似的看着,谁心里能舒服啊,再说了真想拿东西谁能看得住啊,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呢;有边角剩料一色不使,总破整张的,还能不费料”“那你们小哥儿俩为什么给我节省啊﹖为什么不连拿带祸害我家的料啊﹖”两个小木匠默然好久哥哥才说:“你信任我们,拿我们当人看,要是那样做的话该多丧良心啊”“那你们以前给别人装修房子时拿过人家的料吗﹖”我突然想要印证什么,紧追不舍地问道。两个小木匠一下子涨红了脸,不约而同地沁下了头。即使他们不言语我也知道了答案,不觉心里沉甸甸的像压了块石头。
我们那栋楼的装修活儿数我家做得最棒,不少户主参观后都直劲翘大拇儿指,再听我介绍完工时和用料就越发赞叹不已,好几个还没开工装修的户主当时就和小木匠约了活,还有两个户主宁可往后拖延时间也不再找别的木匠,就等小哥儿俩去给他们装修了。装修活儿全面竣工那天我请两个小木匠喝庆功酒,并且发给每人50元钱以示奖励,同时还把我的旧制服当作劳动保护送给了他们。听完了我的祝酒词两个小木匠的眼圈都有些发红,哥哥从贴胸的衣袋里掏出了一沓钱轻轻地放在我的面前说:“这2000元钱是建材商店按您买材料款的百分之十给我和弟弟的提成,是您花的冤枉钱,如果您想让我们真心改过,这钱您一定得收回去。以前,总觉得自己低贱,费力不讨好,所以做活不用心,有时还祸害人,偷人家的料。越这样越被人家瞧不起,找活也越来越困难。是您的信任唤回了我们的尊严,给了我们重新做人的决心,也使我们懂得了安身立命的道理。今天这顿酒我们小哥儿俩请您,真心感谢您这个大好人”
四年过去了,两个小木匠在同行里已经小有名望,手里的装修活儿干不过来的干,经常有朋友托我说情求两个小木匠给他们去装修新房。两个小木匠也挺给我面子,只要我开口他们从来没说过“不”字,还时不常地叨念我的“大恩大德”。其实我什么也没有做,只是不经意地将一把新房的钥匙交给了他们,可是谁的手里没有这样一把钥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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