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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门乘车都愿意买下铺——下铺宽敞、舒适、方便，在有些人眼里，买下铺和睡下铺都是一种能力和尊贵的象征。于主任送票时就很是得意地对我说：哥，四张，全下铺
我和三位同事在去省城的列车上就尽情地享受着下铺的惬意：想躺就躺，想坐就坐；坐累了就躺，躺累了再坐。中、上铺的旅客只将半边屁股啃在下铺的沿上，还得瞧着你的脸色一个劲地问：碍不碍你事啊﹖影响你休息了吧，对不起啊有一个看似富裕但农民本色依然的年轻乘客察颜观色半天才怯生生地对我说：“大哥，我想在你们的茶几上吃点东西，行吗﹖”“吃吧吃吧，吃完了可要收拾干净哟”我和对铺的同事起身到隔壁与另两个同事打扑克去了，颇显风度地给这位农民兄弟送了个顺水人情——下铺真好
扑克打到快要熄灯，转过来想要休息时，却发现我的铺上躺着一个衣衫不整、神情痛苦的乡下老头。“你躺错铺了吧”我忍着内心的不快冷冷地对他说。“哟，这下铺是你的啊。我家老头腰间盘突出不能动弹了。委屈你和这孩子串换一下铺位，你睡上铺吧。”对铺上坐着一个大婶，一边目视着刚在我们茶几上吃过饭的那个小伙子一边对我说。“这可不行，我花的可是下铺的钱，你们还是找列车长另想办法吧”我用坚定不移的语气表明了态度。那个穿着土里土气的小伙子一边从车窗下的小折坐上往起站一边从内衣兜里掏出一张纸币，用近乎恳求的口吻对我说：“大哥，刚才我们求过列车长了，铺位太紧张，他也没辙，能让病人在这呆着已经不错了。你要是差钱，我给你补上一百好不好﹖”我像遭受了奇耻大辱似的冲那个小伙子训斥道：“你以为你是谁啊，花钱就能买到下铺你那么有钱，那么有孝心怎么不去买两张下铺啊﹖这时倒来求人，门都没有”那小伙子被我的话呛噎得脸红脖子粗地坐回小折坐上去了。躺在我铺上的那个老头却停止了咝咝地倒抽冷气声，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对那个大婶怒吼道，“少废话扶我起来给人家倒床”
我躺在下铺上，无论如何也不能安然入睡。那个腰间盘突出的老头背向车窗就坐在过道的小折坐上，那个小伙子面对车窗，双臂从老头的腋下穿过撑在车壁上，几乎将人挂起来，以减缓老头上体对腰椎的压力。那位大婶坐在对铺的边上，表情漠然地盯着我的脸看了又看，只有当她对小伙子说“孩子，撑不住就放一会吧，别累坏了”的时候，眼睛里才充满了慈祥的泪光。老人的重力不但压在小伙子的臂膀上，也重重地压在了我的心上。如果还有一点做人的良知的话，这下铺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躺下去了……
那一夜我在上铺睡得很安逸，很舒适，很香甜，还做了个久违的好梦当列车快到终点站的时候我被同事从梦中叫醒，下床时看到茶几上摆放着两个娇红的苹果、两个红皮鸡蛋和一瓶清纯的矿泉水。明媚的阳光从车窗射进来，轻柔地照在茶几上的物品上，逆光看去，宛然一幅赏心悦目的静物写真画。在我面对车窗若有所思的时候列车员走过来指着那幅“写真画”对我说：“这是睡你下铺那老两口留给你的礼物，一再叮嘱要我代他们好好谢谢你。说你是个好人，好人都会有好报他们半小时前已经在安平站下车了。”这时我才发现我赖以成就“好人”的下铺已是人去铺空了。可那个农民小兄弟却还倚着车厢在小折坐上酣甜地睡着——他一定是这样睡了一夜我一边用力地摇晃他的肩膀一边大声地呵斥他道：“嗨嗨嗨醒醒快醒醒你爸爸妈妈都在安平站下车了，你怎么还在这没心没肺地睡啊”小伙子猛然睁开眼睛，呆头呆脑地问道：“我爸爸妈妈怎么了﹖”我指着空荡荡的下铺告诉他：你爸爸妈妈已经在上一站下车了不料他清醒过来后只是淡淡的一笑，说道：“你说什么啊，我们根本就不认识。”小伙子的话像一句咒语，把我和其他几个邻铺的乘客都定在那里不能动弹，也不能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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