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黑河”采访团在孙吴采访期间,一位名叫高希武的老人将其撰写的自述文章辗转送到记者手中。读罢这份用蝇头小楷仔细誊写的手稿,记者立即拿起电话与他取得了联系。
在高希武家中,我们进行了长达三个小时的交谈。当老人拉开记忆的帷幕,那段家仇国恨便像电影画面一样展现在了记者眼前。
从1945年8月12日清晨,父亲高义离开家门的那一刻起,高希武和家人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从此,“父亲到底在哪里?”这个谜团就如巨石般压在了高希武的心头。
在高希武的记忆里,父亲是个老实本分的农民,一直在离孙吴县城不远的三家屯生活劳作。然而,1943年7月的一天,父亲高义却在雨后排放自家屋内的积水时被日本警察怀疑是小偷,抓进了警察队。日本警察不由分说抡起镐把就打,一顿毒打之下,高义遍体鳞伤,被村民抬回家后,他半个多月都下不了炕。
对于时年11岁的高希武来说,父亲被毒打的遭遇是刻骨铭心的。
1945年8月9日凌晨,天空中传来了战斗机的轰鸣。随着战斗机一起到来的还有一个消息:苏联红军快打过来了。目睹了无数日军残害中国百姓的暴行、自己险些命丧鬼子手下的高义听说救星就要来了,便和村民曲源、张子良等人商量着趟过逊别拉河到北黑公路道口迎接苏联红军。于是,12日清晨,三家屯的8个农民出发了。从此,他们就从人们的视线里蒸发了。
苏军解放孙吴后,在母亲的带领下,高希武和哥哥姐姐及其他亲属开始寻找已失踪了两天的父亲,另外7户人家也四处寻找,可这8个人就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在等待和期盼中,高希武的母亲带着三个孩子艰难度日,他们靠捡拾日军遗弃的物资维持生存,常常吃了上顿没下顿。
“文革”期间,不明去向的八个农民被怀疑是当了“苏修”特务,高希武因此被列入“苏特”黑名单。蒙冤受辱的岁月里,“父亲到底在哪里?”这个谜团时时将高希武的心硌得滴血……
直到上个世纪90年代初,从事公安工作的高希武偶然间在县志办,看到了一份由抚顺日本战犯管理所在审问中得出的供词,才解开了心中的谜团。供述者世岛松夫(音)曾任孙吴日本宪兵中队准尉。他供述道:“1945军8月12日,我奉中队长羽藤宽中尉之命,派巡逻宪兵3名,对于在巡逻中发现的北孙吴南侧逊别拉河畔堤坝上向爱辉方向行路中的中国和平人民(农民打扮)八名加以逮捕……8月14日午后二时许,随着苏联军队对黑河的解放,中队长羽藤宽中尉以杀害为目的,放火烧毁厅舍,即将八人烧死……8月17日,中队长羽藤宽命令处理尸体,我指挥部下十余人将尸体弃在杀害现场西北约十四、五米远处的壕里,洒上石油(随后再次焚烧),以图掩盖证据。”
供词中的时间、地点、人数与三家屯农民的失踪完全吻合!高希武的心顿时炸裂开来。随即,他又寻找走访了一些受害者家属和知情人,进一步证实了供词所述的即是高义等三家屯失踪农民。
虽然经历了60年沧桑岁月,但提起父亲的惨死,73岁的高希武老人仍是难抑悲声。
亲人惨死,痛何如之,杀父之仇,恨何如之!
为了让后辈记住这痛与恨,高希武饱蘸血泪,写下了一部家史。他将父亲的样貌、生活细节,及其所受的屈辱和最后惨死用文字定格下来,供儿子、孙子及一代代后人阅读。
高希武坚信,无论某些日本人怎样美化和粉饰侵略者犯下的滔天罪行,这家仇国恨所带来的切肤之痛,都会成为历史长河冲刷不掉的铁证,都会成为沉淀在中华民族血脉中的不灭记忆!
日期:2005.08.12
|